第46章 地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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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地牢
澹臺燼來到地牢，葉冰裳正被關在這裏。
黎蘇蘇見他來了，身後隨從還端著刀和小瓶子，嘲諷道：“陛下終於想起殺我來了？”
她在牢獄中，能夠聽到獄卒們偶爾聊起澹臺燼這些日子幹的瘋狂事——人人表面上噤若寒蟬，實際上暗地裏八卦得熱火朝天。
他忙著覆活那個葉夕霧，連殺她這種事都想不起了。
她竟不知該高興還是覺得諷刺。
“葉冰裳，你為何會有那些釘子？”澹臺燼問道。
其實他心中已隱有猜想，來之前他去查看過，貴妃殿裏原先那盒釘子已經消失無蹤，這處宮殿平日一直守備森嚴，唯一可能被人混進來拿走釘子的時機，就只有澹臺明朗那日入城作亂之時。
黎蘇蘇一楞，隨即道：“陛下問這話是什麽意思？”他難道認識滅魂釘？他重生難道是帶著上一世的記憶的嗎？
澹臺燼坐在宮人搬來的椅上，道：“你從貴妃殿拿的是不是？”
黎蘇蘇任務失敗，已懶得與他周旋，坦言道：“是。”
隨即她想起一個可能：“陛下將貴妃貶入冷宮，便是因為這釘子？”
澹臺燼冷冷看著她，是看將死之人的眼神，因此不吝於在死人面前暴露真相：“是。”
黎蘇蘇壓住心中的驚怕，他果然有前世記憶，才會知道這釘子，才會對滅魂釘這麽諱莫如深。
“孤曾被人用這釘子釘入，那人曾是我深愛之人，這次，孤本以為貴妃和那人不一樣，結果沒想到，她也給孤準備了一盒釘子，孤還以為最後對孤下手的會是她，結果卻是你……你說，你在這裏面，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？”
黎蘇蘇徹底明白了！但心中卻五味雜陳。
澹臺燼有上一世的記憶，所以對滅魂釘之事格外敏感，因此一發現這世的葉夕霧也有滅魂釘，就急忙把人廢了。可他哪裏能想到，雖然皮囊一樣，但上一世的葉夕霧，和這一世的葉夕霧，根本就不是一個人。且通過她之前對這世葉夕霧的試探，那女人都不知道滅魂釘是個什麽東西，自然不可能用滅魂釘殺他，他倒是因為上一世的她，而錯怪這一世的葉夕霧了。
她問道：“陛下為何會愛上我二妹？是因為她的相貌，還是別的什麽？”
黎蘇蘇想，既然他對滅魂釘的容忍度這麽小，那怎麽可能還會愛上這一世的“葉夕霧”？他沒有心理陰影嗎？還是說，他就這麽喜歡葉夕霧的皮囊？
澹臺燼神色一凝，一種厭惡的情緒在他臉上蔓延開來：“怎麽可能是因為樣貌？”
“正是因為她的這副樣貌，曾讓孤想要殺了她。……葉冰裳，好好回答孤的問題，不要拐彎抹角。”
黎蘇蘇沈默，她若如實相告一切，必定牽扯出他是魔胎的身份，她如今任務已失敗，能拖得澹臺燼晚一刻成魔神便是一刻，所以她不再說話。
“不說是嗎？那正好，廿白羽，取她心頭血。”澹臺燼冰冷道。
廿白羽命人按住黎蘇蘇四肢，將她控制好，舉著刀剛要下手，又猶豫著轉頭對澹臺燼：“陛下，要不……您轉過身去？”
“不用。”澹臺燼冷言。
“不是……陛下，取心頭血要除去衣物，陛下……您確定要看？”廿白羽尷尬地道。
澹臺燼才明白過來，欲要轉身走出牢房，黎蘇蘇見他如此無情，也顧不得之前的顧慮了，喊道：“澹臺燼！你知不知道滅魂釘怎麽來的？”
廿白羽停住了扒她胸前衣服的手。
澹臺燼停步，回身，施施然坐下，道：“肯說了？說吧。”
黎蘇蘇顫抖著手整理好衣物，想起澹臺燼近日在搞什麽仇人血情人淚之類的禁術去覆活葉夕霧，才明白他今日來找她竟然也是為了那個女人。
她心中黯然，本不想陷入感情中的爭風吃醋，但奈何升起的情緒卻也是無可否認的，她，確實有些嫉妒這一世的葉夕霧。
但她很快冷靜下來，不再被這種狹隘的情緒裹挾：“……陛下深愛什麽人，就會為她流下一顆滅魂珠淚，從此，感情每進一步，便從滅魂珠淚中生出一顆滅魂釘，直到最後生成九顆滅魂釘。”
澹臺燼神色稍頓，道：“那意味著孤不能愛任何人？只要愛人，便會給對方傷害孤的機會？”
黎蘇蘇也一頓，道：“那倒不是，滅魂珠淚是在一場夢之後才能形成，並不是任何時間流的淚都是滅魂珠淚。”
澹臺燼似陷入什麽回憶，喃喃道：“夢？幻境算嗎？”
黎蘇蘇知道他已經懷疑到般若浮生了，“算。”
澹臺燼想起上一世和這一世，都有般若浮生，上一世的般若浮生之後，葉夕霧突然對他百般獻媚討好，他如今才明白這種反常的原因——竟然是因為她想殺他。讓他愛上她，是為了殺他。
呵，怎會如此可笑？他上一世竟然那麽早就開始被騙了！
……這一世的般若浮生之後，箬箬突然就要跑去蕭凜的軍營，兩人因這事短暫地鬧過別扭，後來還是他主動低頭，才和好的。若她要殺他，何必浪費時間鬧那場別扭？
而且，若是他不低頭，她是不是就真的打算慢慢疏遠，最後斷絕關系？她可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啊！
箬箬好幾次都似乎有未蔔先知的能力，難道她也知道滅魂釘是什麽東西？她後來解釋說去蕭凜軍營是為了找龐宜之，還扯了討論符術的理由，他現在才突然明白，箬箬的反常只有一種可能——她知道滅魂釘是什麽東西！所以才不敢告訴他；而只有出身仙門的龐宜之，才有可能知道怎麽對付這種奇幻的東西。
怪不得他們每次因為她去蕭凜軍營而吵架時，她都一副難言的表情……
所以，箬箬到底知道多少？又默默地為他承受了多少？她一個人去應對這些事，一邊還要面對他的懷疑，擔驚受怕，不被理解，可他呢？一直理直氣壯地質疑她，限制她，囚困她，還罵她，折磨她，澹臺燼都覺得自已是個混蛋！
滅魂釘生成非她所願，就算他曾懷疑過她攢那一盒子釘子是為了殺他，可當她為他擋去釘子的那一刻，她的真心就已然揭露——她不會殺他！
是他的懷疑，讓她最後不得不付出生命的代價去釋疑！
他以前以為，他不去在意她的來歷，不去懷疑她的幾次未蔔先知，他願意只愛她這個人，不問過去，他以為這是自已對她最寬容、甚至是有點自欺欺人和自擔風險的愛。卻沒想到，正是他的這種自以為是，讓她一個人承擔了那麽多。如果他早點和她坦誠相告，如果他們兩人之間沒有那麽多的秘密，會不會今天……就是不一樣的結局？
黎蘇蘇看澹臺燼神情，知道他肯定想了很多，前世今生可能都有，她曾經的居心叵測，也一覽無遺在他面前。可他臉上沈痛又哀婉的表情，又是因為什麽？他在為前世被辜負而傷心？
可是他們前世橫亙了那麽多條人命，早就不可能了。
而且他是魔神，她必須殺他。
他們之間，談愛都是錯的。
黎蘇蘇正沈思間，澹臺燼突然道：“你呢？你又為什麽要殺孤？且為何非要用滅魂釘來殺？”
這個問題直接觸及“魔神”這個最終答案，所以黎蘇蘇不答。
澹臺燼沈默片刻，竟也沒有繼續糾結此問題，而是以恍惚的語氣問道：“你說，有沒有可能，以前要殺我的人，後悔殺我了，所以重來一次的時候，就改變主意，拼盡全力地保護我？”
黎蘇蘇微楞，一瞬間被這個問題惡心到——他難道以為，這一世的葉夕霧也是她？以為她改變主意，不再殺他了？怎麽可能？
於是她冷冷地道：“這怎麽可能，而且，陛下難道會接受這樣的反悔？”
澹臺燼道：“孤當然不接受，孤只是疑問，有沒有可能，同樣的面貌，兩次相見時，皮囊裏面卻是不同的人？”
一陣沈默。
“……皮囊如同衣服，可由不同的元神來穿，陛下的疑問，恐怕自已也有了答案。”蘇蘇道。
澹臺燼要走了。
黎蘇蘇帶著最後一絲不甘道：“陛下，可會因為愛一人，而護蒼生？”
澹臺燼停步：“若她是活著的蒼生之一，我便護。”
澹臺燼並沒有繼續去施行找楊箬仇人取心頭血的事，他如今知道了真相，更覺心痛難當——他那樣對她，她恐怕根本不願意回來。而她已經是亡魂了，他能拿她有什麽辦法呢？
生死兩隔，不如同歸幽冥。
他一個人站在寂靜的室內，想起很多她以前陪伴他的日子。那時，兩人就是靜靜地看落花，她枕在他腿上，懶洋洋地和他說些不著邊際的話，也無所謂他聽不聽。她會忽然爬起，湊近他，親他一口，他微紅著臉問她為什麽，她就笑意盈滿雙眸地說，因為他好看，忍不住。她說這話時，那種對他的喜歡好像都要溢出來。
——她大多數時候很矜持，可有時候又真誠、熱情得他抵擋不住。
她的愛其實一直給得很滿，可他總是貪心地覺得不夠，加上有上一世的陰影，便導致他不停地試探她，對她喜怒無常，故意忽視她的感受，而她總是讓步，對他的命令不明所以，可是還是很相信他地去做。
她越是這麽聽話，越是這麽乖巧，讓他感受到她的好，便越是讓他驚恐於她會離開的可能，於是變本加厲地考驗她，要求她，對她的真心苛求無比。
澹臺燼越想越追悔莫及，如果說上一世他屢次原諒葉夕霧，不肯放棄葉夕霧，是因為覺得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，他舍不得，他沒得選，所以可以將就，可以忍受瑕疵；那麽這一世的箬箬，給他的何止一束黑暗中的可憐的光。
她的到來讓他看到整個世界都變暖，她是暖陽，是春風，無需用黑暗來襯托。她在時他根本不記得以前所受到的人間的淒風苦雨，亦不覺得自已有多依賴她，他甚至自大地以為，那麽柔弱嬌氣的箬箬，才是依賴他的那一個。
可是她走了，他重新感受到那種暗無天日的黑暗和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孤寂，他覺得不會再找到第二個如同箬箬這般好的人了。她哪裏是真的柔弱呢？至柔至剛，才是箬箬的本質。她有時糊糊塗塗的，卻抵得過最聰明絕頂的算計。
是他愚昧，才曾經看輕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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澹臺燼來到地牢，葉冰裳正被關在這裏。
黎蘇蘇見他來了，身後隨從還端著刀和小瓶子，嘲諷道：“陛下終於想起殺我來了？”
她在牢獄中，能夠聽到獄卒們偶爾聊起澹臺燼這些日子幹的瘋狂事——人人表面上噤若寒蟬，實際上暗地裏八卦得熱火朝天。
他忙著覆活那個葉夕霧，連殺她這種事都想不起了。
她竟不知該高興還是覺得諷刺。
“葉冰裳，你為何會有那些釘子？”澹臺燼問道。
其實他心中已隱有猜想，來之前他去查看過，貴妃殿裏原先那盒釘子已經消失無蹤，這處宮殿平日一直守備森嚴，唯一可能被人混進來拿走釘子的時機，就只有澹臺明朗那日入城作亂之時。
黎蘇蘇一楞，隨即道：“陛下問這話是什麽意思？”他難道認識滅魂釘？他重生難道是帶著上一世的記憶的嗎？
澹臺燼坐在宮人搬來的椅上，道：“你從貴妃殿拿的是不是？”
黎蘇蘇任務失敗，已懶得與他周旋，坦言道：“是。”
隨即她想起一個可能：“陛下將貴妃貶入冷宮，便是因為這釘子？”
澹臺燼冷冷看著她，是看將死之人的眼神，因此不吝於在死人面前暴露真相：“是。”
黎蘇蘇壓住心中的驚怕，他果然有前世記憶，才會知道這釘子，才會對滅魂釘這麽諱莫如深。
“孤曾被人用這釘子釘入，那人曾是我深愛之人，這次，孤本以為貴妃和那人不一樣，結果沒想到，她也給孤準備了一盒釘子，孤還以為最後對孤下手的會是她，結果卻是你……你說，你在這裏面，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？”
黎蘇蘇徹底明白了！但心中卻五味雜陳。
澹臺燼有上一世的記憶，所以對滅魂釘之事格外敏感，因此一發現這世的葉夕霧也有滅魂釘，就急忙把人廢了。可他哪裏能想到，雖然皮囊一樣，但上一世的葉夕霧，和這一世的葉夕霧，根本就不是一個人。且通過她之前對這世葉夕霧的試探，那女人都不知道滅魂釘是個什麽東西，自然不可能用滅魂釘殺他，他倒是因為上一世的她，而錯怪這一世的葉夕霧了。
她問道：“陛下為何會愛上我二妹？是因為她的相貌，還是別的什麽？”
黎蘇蘇想，既然他對滅魂釘的容忍度這麽小，那怎麽可能還會愛上這一世的“葉夕霧”？他沒有心理陰影嗎？還是說，他就這麽喜歡葉夕霧的皮囊？
澹臺燼神色一凝，一種厭惡的情緒在他臉上蔓延開來：“怎麽可能是因為樣貌？”
“正是因為她的這副樣貌，曾讓孤想要殺了她。……葉冰裳，好好回答孤的問題，不要拐彎抹角。”
黎蘇蘇沈默，她若如實相告一切，必定牽扯出他是魔胎的身份，她如今任務已失敗，能拖得澹臺燼晚一刻成魔神便是一刻，所以她不再說話。
“不說是嗎？那正好，廿白羽，取她心頭血。”澹臺燼冰冷道。
廿白羽命人按住黎蘇蘇四肢，將她控制好，舉著刀剛要下手，又猶豫著轉頭對澹臺燼：“陛下，要不……您轉過身去？”
“不用。”澹臺燼冷言。
“不是……陛下，取心頭血要除去衣物，陛下……您確定要看？”廿白羽尷尬地道。
澹臺燼才明白過來，欲要轉身走出牢房，黎蘇蘇見他如此無情，也顧不得之前的顧慮了，喊道：“澹臺燼！你知不知道滅魂釘怎麽來的？”
廿白羽停住了扒她胸前衣服的手。
澹臺燼停步，回身，施施然坐下，道：“肯說了？說吧。”
黎蘇蘇顫抖著手整理好衣物，想起澹臺燼近日在搞什麽仇人血情人淚之類的禁術去覆活葉夕霧，才明白他今日來找她竟然也是為了那個女人。
她心中黯然，本不想陷入感情中的爭風吃醋，但奈何升起的情緒卻也是無可否認的，她，確實有些嫉妒這一世的葉夕霧。
但她很快冷靜下來，不再被這種狹隘的情緒裹挾：“……陛下深愛什麽人，就會為她流下一顆滅魂珠淚，從此，感情每進一步，便從滅魂珠淚中生出一顆滅魂釘，直到最後生成九顆滅魂釘。”
澹臺燼神色稍頓，道：“那意味著孤不能愛任何人？只要愛人，便會給對方傷害孤的機會？”
黎蘇蘇也一頓，道：“那倒不是，滅魂珠淚是在一場夢之後才能形成，並不是任何時間流的淚都是滅魂珠淚。”
澹臺燼似陷入什麽回憶，喃喃道：“夢？幻境算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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澹臺燼想起上一世和這一世，都有般若浮生，上一世的般若浮生之後，葉夕霧突然對他百般獻媚討好，他如今才明白這種反常的原因——竟然是因為她想殺他。讓他愛上她，是為了殺他。
呵，怎會如此可笑？他上一世竟然那麽早就開始被騙了！
……這一世的般若浮生之後，箬箬突然就要跑去蕭凜的軍營，兩人因這事短暫地鬧過別扭，後來還是他主動低頭，才和好的。若她要殺他，何必浪費時間鬧那場別扭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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箬箬好幾次都似乎有未蔔先知的能力，難道她也知道滅魂釘是什麽東西？她後來解釋說去蕭凜軍營是為了找龐宜之，還扯了討論符術的理由，他現在才突然明白，箬箬的反常只有一種可能——她知道滅魂釘是什麽東西！所以才不敢告訴他；而只有出身仙門的龐宜之，才有可能知道怎麽對付這種奇幻的東西。
怪不得他們每次因為她去蕭凜軍營而吵架時，她都一副難言的表情……
所以，箬箬到底知道多少？又默默地為他承受了多少？她一個人去應對這些事，一邊還要面對他的懷疑，擔驚受怕，不被理解，可他呢？一直理直氣壯地質疑她，限制她，囚困她，還罵她，折磨她，澹臺燼都覺得自已是個混蛋！
滅魂釘生成非她所願，就算他曾懷疑過她攢那一盒子釘子是為了殺他，可當她為他擋去釘子的那一刻，她的真心就已然揭露——她不會殺他！
是他的懷疑，讓她最後不得不付出生命的代價去釋疑！
他以前以為，他不去在意她的來歷，不去懷疑她的幾次未蔔先知，他願意只愛她這個人，不問過去，他以為這是自已對她最寬容、甚至是有點自欺欺人和自擔風險的愛。卻沒想到，正是他的這種自以為是，讓她一個人承擔了那麽多。如果他早點和她坦誠相告，如果他們兩人之間沒有那麽多的秘密，會不會今天……就是不一樣的結局？
黎蘇蘇看澹臺燼神情，知道他肯定想了很多，前世今生可能都有，她曾經的居心叵測，也一覽無遺在他面前。可他臉上沈痛又哀婉的表情，又是因為什麽？他在為前世被辜負而傷心？
可是他們前世橫亙了那麽多條人命，早就不可能了。
而且他是魔神，她必須殺他。
他們之間，談愛都是錯的。
黎蘇蘇正沈思間，澹臺燼突然道：“你呢？你又為什麽要殺孤？且為何非要用滅魂釘來殺？”
這個問題直接觸及“魔神”這個最終答案，所以黎蘇蘇不答。
澹臺燼沈默片刻，竟也沒有繼續糾結此問題，而是以恍惚的語氣問道：“你說，有沒有可能，以前要殺我的人，後悔殺我了，所以重來一次的時候，就改變主意，拼盡全力地保護我？”
黎蘇蘇微楞，一瞬間被這個問題惡心到——他難道以為，這一世的葉夕霧也是她？以為她改變主意，不再殺他了？怎麽可能？
於是她冷冷地道：“這怎麽可能，而且，陛下難道會接受這樣的反悔？”
澹臺燼道：“孤當然不接受，孤只是疑問，有沒有可能，同樣的面貌，兩次相見時，皮囊裏面卻是不同的人？”
一陣沈默。
“……皮囊如同衣服，可由不同的元神來穿，陛下的疑問，恐怕自已也有了答案。”蘇蘇道。
澹臺燼要走了。
黎蘇蘇帶著最後一絲不甘道：“陛下，可會因為愛一人，而護蒼生？”
澹臺燼停步：“若她是活著的蒼生之一，我便護。”
澹臺燼並沒有繼續去施行找楊箬仇人取心頭血的事，他如今知道了真相，更覺心痛難當——他那樣對她，她恐怕根本不願意回來。而她已經是亡魂了，他能拿她有什麽辦法呢？
生死兩隔，不如同歸幽冥。
他一個人站在寂靜的室內，想起很多她以前陪伴他的日子。那時，兩人就是靜靜地看落花，她枕在他腿上，懶洋洋地和他說些不著邊際的話，也無所謂他聽不聽。她會忽然爬起，湊近他，親他一口，他微紅著臉問她為什麽，她就笑意盈滿雙眸地說，因為他好看，忍不住。她說這話時，那種對他的喜歡好像都要溢出來。
——她大多數時候很矜持，可有時候又真誠、熱情得他抵擋不住。
她的愛其實一直給得很滿，可他總是貪心地覺得不夠，加上有上一世的陰影，便導致他不停地試探她，對她喜怒無常，故意忽視她的感受，而她總是讓步，對他的命令不明所以，可是還是很相信他地去做。
她越是這麽聽話，越是這麽乖巧，讓他感受到她的好，便越是讓他驚恐於她會離開的可能，於是變本加厲地考驗她，要求她，對她的真心苛求無比。
澹臺燼越想越追悔莫及，如果說上一世他屢次原諒葉夕霧，不肯放棄葉夕霧，是因為覺得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，他舍不得，他沒得選，所以可以將就，可以忍受瑕疵；那麽這一世的箬箬，給他的何止一束黑暗中的可憐的光。
她的到來讓他看到整個世界都變暖，她是暖陽，是春風，無需用黑暗來襯托。她在時他根本不記得以前所受到的人間的淒風苦雨，亦不覺得自已有多依賴她，他甚至自大地以為，那麽柔弱嬌氣的箬箬，才是依賴他的那一個。
可是她走了，他重新感受到那種暗無天日的黑暗和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孤寂，他覺得不會再找到第二個如同箬箬這般好的人了。她哪裏是真的柔弱呢？至柔至剛，才是箬箬的本質。她有時糊糊塗塗的，卻抵得過最聰明絕頂的算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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